2017年10月30日 星期一

【一鏡到底】他愛他 生了一個他

安德魯‧所羅門(Andrew Solomon)由自身的同志認同與家庭經歷出發,花了十年探訪、記錄三百個擁有異常孩子的家庭,完成《背離親緣》。所謂的異常,或許只是在考驗愛。
「我不是在研究所有可能出錯的地方,我研究的是儘管一切看似出了錯,愛還能夠有多少。」
(內文有安德魯‧所羅門對台灣婚姻平權的祝福影片)
報導節錄:
53歲的安德魯‧所羅門,是曾獲美國國家書卷獎肯定的美國作家。他出版過四本採訪紀實錄,一本小說集,其中窮盡10年時間完成的《背離親緣:那些與眾不同的孩子,他們的父母,以及他們尋找身分認同的故事》全球獲獎無數,中文版也獲2015年中時開卷年度好書獎。他曾三度受邀TED Talks,探討憂鬱症、身分認同及多元成家,被《Wired》列為10大必看演講。
故事要從1989年8月說起。母親罹患卵巢癌,住院第一週,便耐不住疼痛,嚷嚷要自殺。化療10個月,掉髮、嘔吐、拿不動刀叉,她對丈夫和二個兒子說:「如果愛我,請幫我結束這場悲劇。」1991年6月19日,醫師宣告腫瘤變大、脹破腸子,她下決心執行計畫。安德魯曾為文詳述那天的情景,當天黃昏下大雨,二兄弟匆匆奔抵父母公寓,弟弟問母親:「不能再撐久一點?」她說,消化系統一旦破壞,便沒法仰藥。
她躺上床,輪番交代遺言,在場親人泣不成聲,唯她異常冷靜:「我思索這事很久了,對我而言,它是最後解脫,我唯一害怕的是做得不夠圓融。」她搭配一杯伏特加,分批嚥下40顆Seconal(巴比妥鹽鎮定劑),「這樣子比你們看到我在醫院床上尖叫,來得好多了吧?」她握緊二個兒子的手說:「我要你們知道,愛永遠存在,即便我離開了,也會持續包圍著你們。」
母親進一步安慰安德魯:「我最終想看到的,是你可以好好愛人,也被人好好愛著,不管是不是女人都沒關係,只要你不孤單。」他不確定這是否只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?但又覺得母親多少接納他了。他一直為性向所苦:「我感覺身為同志是失敗的,我家族在各方面空前成功,我理應要保持成功,雖然沒被趕出家門,但長期以來我很羞恥,接下來13、4年,進入一段又一段關係,才願意接納內心深處的自己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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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73年,美國將同性戀自《精神疾病診斷手冊》除名,恐同浪潮猶未退去,《斷背山》的壓抑背景正是60至80年代的美國。1994年,《紐約客》做了一項民調,請父母二選一:生下同性戀孩子,功成名就而有知心伴侶及後代,抑或生下異性戀孩子,未婚或婚姻失敗而沒有後代?三分之二的父母選了後者。
因為讀寫障礙,安德魯‧所羅門小時候沒有一間學校肯收,若不是母親耐心陪讀,恐怕無法一路讀到劍橋大學博士。母親克服了他的讀寫障礙,卻克服不了兒子的同性戀特質。他被同儕霸凌,被母親排拒,終日鬱鬱寡歡。母親選擇安樂死後,他憂鬱症爆發,幾度尋死覓活。
他花了10年,採訪300多個擁有「異常」孩子的家庭,寫下《背離親緣》,全球獲獎無數。期間,他跟男人結婚,生了小孩,總算體會到,父母對孩子的愛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感情,也回頭原諒了父母。
2001年,安德魯邂逅大他11歲的約翰‧哈比其(John Habich)。2007年二人在英格蘭Althorp註記同婚伴侶儀式,2年後又在美國康乃狄克州公證,當時這是少數承認同志婚姻的州。2015年,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判決同性婚姻受憲法保障,是繼加拿大之後第二個同婚合法化的北美國家。
相識16年,結婚近10年,王子與王子結婚後,是否永遠幸福快樂?約翰出身威斯康辛州的工人家庭,大學畢業後,在明尼阿波里斯的科學新聞報工作,和安德魯交往不久,移居紐約。起初衝突不絕,小至裝潢擺設,大至捐精生子,直到去做伴侶諮商,終於找出相處之道。約翰說:「安德魯是一個非常神奇優秀的聆聽者,在婚姻裡,彼此傾聽很重要。我們也不亂挑對方毛病,不會習慣性批判對方,很早就開始學習跟對方說對不起。」
安德魯說,他感受過最偉大的愛,就在他和母親之間,因此很渴望有自己的孩子,再次感受那股愛。2009年,安德魯提供精子,約翰的女同志摯友Laura Scher提供卵子兼代理孕母,生下喬治(George Charles Habich Solomon)。
在此之前,約翰亦曾捐精給Laura和她的女伴,生下一對兒女,最大的近17歲。安德魯亦在大學閨密Blaine Smith的請託下捐精,生下一個女兒─也就是說,他們總共3個家庭、6個父母、4個小孩,是貨真價實的多元成家。他說:「雖然像我這樣的家庭不被世俗所允許,但我不接受減法的愛,只接受加法的愛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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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採訪300個家庭寫成的《背離親緣》,涵蓋各種「異於父母」的孩童:聽力正常的父母生出聾人後代、芭蕾舞者生出侏儒女兒、華爾街精英生出唐氏症寶寶、異性戀父母生出同性戀、平庸的父母生出神童、慈愛的父母生出殺人犯,以及自閉症、殘障、跨性別、思覺失調(舊譯:精神分製),甚至遭姦成孕生下的孩子…他說:「我不是在研究所有可能出錯的地方,我研究的是儘管一切看似出了錯,愛還能夠有多少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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