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1月7日 星期二

與其言為一場歡慶聚會,更不如說是起點

由 Sunpride Foundation 驕陽基金會 和 台北當代藝術館 MOCA Taipei 舉辦的「光•合作用-亞洲當代藝術同志議題展」甫落幕。
展覽裡的作品大多數以男性/男同志/男體為主要表現對象,女同志在藝術上的身分論述近乎消音,同志運動常在的性別失衡現象可惜又在展覽中重現。
作品間的年代斷裂可看見內文指出的九零年代後的同志失語現象,在同志族群愈來愈可見的當代,此展覽或可開啟藝術家們對於同志議題、身分的梳理與發聲。
內文節錄:
同志的身分展現似乎隨著展覽的誕生如日如常,以至於我們幾乎難以確信,從華人到台灣同志議題的藝術創作史,實際上曖昧得面目模糊,晚近得若初生。
「上個世紀90年代以前,我們還有女性主義,同志運動、酷兒論述(Queer theory)叫得震天價響,各種性別上的行動表現。唯獨視覺藝術幾乎是氣若游絲。」策展人胡朝聖無奈地說:「我誠實說,我不知為何這麼少……美術館真的開始碰(同志藝術)是1990年代末期了,官方美術館第一次展覽是2015年國立臺灣美術館(數位藝術策展案「你雙眼闔上我滅亡」)。當代藝術在強調多元、回應當代社會議題時,包括台北雙年展等,彷彿什麼都可以談,那為何在當代藝術30多年的歷史中,唯獨同志聲音是失語的?」
之所以緊扣在台灣性別及同志議題的發展上,檢視「光•合作用展」,原因並不難理解。首先,觀察參展藝術家名單即可發現,22名藝術家中,其中光是以台灣為創作據點的就有10人,其餘香港、新加坡各2人,中國、海外華人各4人。其因不外乎台灣同志運動蓬勃、社會環境相對開放,以及90年代後藝術創作得以透過政府補助獲得若干支援,因此當代藝術不全然仰賴市場機制,得以保有更多創作的自主性。
在胡朝聖的觀察中,從香港、新加坡、中國蒐集到的資料,關於同志的藝術表現多為隱晦,尤其曾為英國殖民地的新加坡,至今男同志尚未除罪化(女女性行為自2007年除罪化),兩位參展的星籍藝術家現今的居住及創作據點已不在國內。在這些現實考量之下,策展人及驕陽基金會創辦人孫啟越都表示,「亞洲當代藝術同志議題展」的起站落腳台北,是展覽的最佳選擇。
然而,相較於台灣同志運動、論述與藝文創作的發展,視覺藝術領域的展覽似是遲來;另一方面,由於視覺藝術在同志議題上的缺席,以致自身文化內容積累的匱乏,卻讓展覽本身又顯得過早出世。這樣的內外矛盾,導致「光•合作用展」本身落入了一個弔詭的社會語境中。
首先,在展出作品上,除了譚浩的自媒體藝術雜誌(《hotam》、《Poser》)、蘇匯宇的《虐犬》、侯俊明的《男洞》等,以明確的姿態回應或反思外界社會環境;其餘作品或則限於藝文範疇內的互文、挪用,或則停留於認同政治、性別扮演或身體、情慾展示。
一方面,展覽難以回應外界性別、同志基礎研究對性別(包括生理性別(sex)、心理性別(gender))的社會建構性的揭露與批判,更遑論當代性別研究面向年齡政治、性治理、社會經濟階級、種族議題、國族離散等跨域範疇。
另一方面,台灣自1990年代以降乃至當前性別主流化的運動經驗,已經顯示出,當少數族群的權力倡議限縮於認同政治與弱勢正名的途徑上,更容易產出對於政治無意識的群眾,以及停留在表面上政治正確的「自由開放」社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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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1980年代被大量引入台灣的女性主義理論及運動,至1990年代末期才開始面對運動內部的異質與分歧,同志運動、酷兒理論從女性運動中分支而出、獨立發展。台灣藝術領域的關注,從1980年代海歸藝術家引入的現代主義,與現代女權運動曾經同步開展,誕生了女性藝術創作團體。然而,1990年代藝術創作旋即被新引入的後現代主義席捲,全球化大框架的議題逐漸成為指標。性別議題瞬間在台灣當代藝術(及國際參展規劃)上,成為一種落伍的題目。
換言之,近代的藝術與性別論述幾乎都是發軔於橫向移植的西方論述,過晚(國際)接軌,過早(在地)汰換,不足時間於土地上增根茁壯、分辨差異、跨域結盟。社會及藝術生產環節未有實質變革,卻因表面「多元開放」的政治正確,性別、性向等導致成為一種難以言說的「弱勢處境」。
所謂難以言說,是指真正的難以「說出口」:台灣藝術圈諸如「已經什麼時代了,為何還要刻意彰顯自己的同志身分?」「現在已經是不需要同志用出櫃來表態的年代了吧?」等話語,也包括讓策展人苦惱至極、幾乎難以尋覓定奪的女同志議題創作及女同志藝術家。凡此種種,都是策展人口中同志創作接近「失語」的藝術圈內,同志藝術家正在遭遇的經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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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光而行,幾乎是當代全球同志的宿命。
然而,掀開台灣同志藝術創作的內裏,光亮之下的創作脈絡與深度累積皆顯得困乏,那麼,「光•合作用展」與其言為一場歡慶聚會,更不如說是起點。「要說同志藝術史,必須回到對歷史的定義與詮釋。而現在我們能做的,只能先從田野調查、資料蒐集,慢慢從在地的資料中建立一個屬於在地的論述或理論。現在,只能說比較像一個資料庫。」胡朝聖誠實的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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